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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噌一声站起,望着他说不出话:这人是怎么瞧出她是女子的?
她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不知是哪里出了纰漏。
因着男女有别,她也不敢模仿成年男子,怕漏了陷,好在她身量不算高,身形又纤薄,束了胸又描粗了眉毛,连肤色也涂黑了,接连赶路三天也没人发现不对,自以为扮得完美无缺,怎么这人一上来就看破了她的伪装?
“你扮相尚可,没什么大的纰漏。”
公子瞧着她的动作,唇边露出一点不明显的笑,“尤其身量矮小,连嗓音都能以年纪小糊弄过去,只有一点没注意到。”
青青立在原地神色变幻,已经没了方才的谄媚,半晌才缓缓坐下问:“是什么?”
“你的坐姿没改过来。”
公子以眼神示意她的双腿,“大凡男子都习惯略微分开些坐着才舒适,你却将腿并得这样紧......”
他点到为止,再不多说。
这其中潜藏的道理细想就有些叫人脸热了,青青颊边涌上一层薄薄的红,很快又掩下这点羞恼。
她原打算扮个少年与这公子同路一段,如今既然被看破身份,总不好再张口,因此匆匆喝尽自己碗里的茶,放下两枚铜钱,就打算离开。
锦衣公子冷眼瞧着她的动作,没有挽留的意思,他那仆从此时也从外头回来了,多看两眼青青,低声向公子禀报:“都处理好了。”
这人连在路边茶馆都有人要来索命,兼之又看出自己的女儿身,事已至此,青青已经改了主意,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牵扯。
她又瞧一眼主仆二人,起身绕过公子准备离开茶馆。
“慢着。”
谁知半只脚踏出茶馆,身后忽然传来公子的声音,不知为何改了主意,“我可以带你同行。”
青青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你要什么?”
这会儿外头已是夕阳西下,澄黄的光晕打在她侧脸,模糊了涂得黝黑的肤色,才能隐约瞧出姣好的五官轮廓。
公子的眼神在她面上停留片刻,露出些微笑意,“我要你换回女装,扮作我的贴身婢女。”
这要求有些古怪,青青一时迟疑,公子慢悠悠地补充,“琐事自有林三去办,不需要你真来伺候我。”
林三大约就是一旁沉默伫立的仆从,青青打量他片刻,回忆起方才的打斗场景,到底还是贪图一路安稳,且这公子虽说神神秘秘,但瞧着眼神清正不像坏人,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如此便多谢你了。”
这桩事终于谈妥,外间的天色也隐隐要黑透了,公子起身打算进城,仆从林三径自去和茶馆老板交谈,赔了茶钱和损坏的桌凳。
青青跟上公子的脚步,忽听他问:“你叫什么名字?要去何处?”
“我叫青青。”
她不喜欢跟在人后,快走两步与公子并肩而行,偏过头冲他露出一个笑,“野草青青的那个青青,我要去京城。”
“没有姓氏?”
觉察到她凑上来,公子侧脸看她一眼,又转过头去。
青青摇了摇头,“我是孤女,无父无母,只有个婆婆抚养我长大。”
“有名无姓?”
公子微一挑眉,“这可不大好听,何不自己取一个?日后遇到同姓,也好攀个关系,寻一二助力。”
天色昏昏,顷刻间就要彻底黑沉下去,淮阴城外水土丰美,暮色下仍可见遍地野草茂盛。
青青眺望着原处轮廓隐现的城池,咯咯笑了一声,“我亲生爹娘都不要我,可我也无病无灾长到十六岁了,就像这路边青草,没人精心侍弄,照样年年发芽,要别人的助力做什么?”
说着她又问公子,“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身后的仆从林三默默跟上,三个人的身影被夕阳拉扯,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剪影。
公子凝视着远方,不知想到什么,半晌,带着某种青青分辨不清的语气回答:
“我叫陈衍,百川归海的那个衍。”
*
才上路三日,就遇到个好心的同路人,青青觉着大约是婆婆在天之灵保佑。
陈衍带着她进了淮阴郡,先找了客栈落脚。
青青本打算随意寻家普通客栈,可陈衍架子大,非得住城内最上等的客栈里最上等的房间才行。
她跟着沾了光,舒舒服服洗漱一番,换上仆从林三从成衣铺子买的女装,又将长发绞得半干,才到隔壁房间去寻人。
房内的陈衍正同林三说着什么,听到动静望向门口,见一个娇美少女披着半干的长发,站在外间探着头朝里望,颊上还带着热气蒸腾出的淡淡红晕,眼波顾盼间仿佛含着水一般。
他不由一愣,旋即多盯她两眼,接着转过头去吩咐林三,“不必包船,太高调了些,就订两间一等舱房。”
路上已经打听到他们也去京城,青青好奇地走过来,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热茶,问,“我们坐船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