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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剑。
时序依然目视前方,尽可能将车开得平稳些,使身边人免受颠簸之苦。
只是在祝今夏未曾看见的地方,那双握住方向盘的手显得过于用力了,指节都微微泛白。
时序想起了九岁时抛下他的母亲,也想起了这一路上走散的人们,旺叔养大了不少孩子,有的走出山里就没再回来,有的会在逢年过节上门拜访。
他也想到了旺叔,想到了医生说的那句:“也就这两年的事了。”
车里陷入沉默。
良久,时序才说:“人活一世,本来就没有谁会一直陪着你,父母也好,朋友伴侣也罢,大多数人都只会陪你走一程。但走完一程,下一程还会有新的同路人,所以不必担心会孤身一人。”
就像中心校,老师们走了又来,来了又走,面孔虽然在变,但对旺叔来说,只要一直循环下去,一切就有意义。
祝今夏笑笑,说:“那我要感谢你这段路陪我同行吗?”
“不用谢。”时序也笑笑,“我只希望这段路我走得还算快,跟上了你的步伐,没有拖后腿。”
祝今夏默然不语,侧头看他片刻,看得时序逐渐心脏高悬,仿佛被人架到了半空。
他不动声色,没有回头看她,只看着前方仿佛永不干涸的雨幕。
半晌才听见她低声说:“何止,你非但没拖后腿,你简直托着我在飞。”
来山里不到三个月,他给她上了无数课,昨日的果决,今日的自由,她的飞速进步无一例外与他有关。
祝今夏说完这句,车里就再次回归岑寂。
不知转了多少个弯,牛咱镇的轮廓终于隐隐出现在雨幕中。
镇上路窄,卡车进不去,只能和之前一样停在镇外的一片空地上。
时序熄了引擎,松开安全带,在下车前回过头来看着她。
他说祝今夏,哪怕这一程走完了,我也希望你能继续飞,飞远一点,飞高一点,哪怕隔着三座海拔四千多米的雪山,也要让我看见。
说完,也没等祝今夏回答,时序率先打开车门,飞快地冲出去。
雨还在继续,车内没伞,就是有伞也经不住这狂风骤雨的折腾。
时序从驾驶座绕到了副驾驶,打开祝今夏这侧的门,飞快地脱下皮夹克,将衣服高高举起,遮住了女人头顶的一小片天。
“拿这个挡挡,跑快点,争取少淋点雨。”
祝今夏一怔,看着他身上几乎是秒湿的短袖,伸手一推,“挡什么挡?你快穿上!”
“山里长大的人,淋点雨不要紧。”
“这么大雨,一件衣服挡得住什么?”祝今夏急了,又推他两把,“时序!”
时序不为所动,“能挡一点是一点,拿着。”
两人都很固执,奈何时序手劲大,祝今夏挣不过他,眼看着雨水跟瀑布似的劈头盖脸浇下来,时序连眼睛都快睁不开。
她急了,赶紧跳下车,飞快地跑开。
不知为何,时序并不诧异,仿佛早猜到她会有这个反应,也猜到他不可能拧得过她。
这个女人倔得像头驴。
他又气又笑追了上去,将夹克举过两人头顶。
“这下行了?”他在夹克之下侧头睨她,语气很是不耐烦,“一起挡!”
换个人也许会被这语气和眼神吓到,但祝今夏早知道时序是只纸老虎,她根本不怕他。
抬头匆忙看他一眼,明知空间狭小,距离太近,明知姿势不妥,理应拒绝,可不知怎的,她没有做声。
事实上夹克也挡不住多少雨,风那么大,雨水顺着风势就能拍在脸上。
但她还是默许了。
“跑!”
时序一声喝令,两人快步朝镇上唯一的街道跑去。
他刻意放缓脚步,她努力加快速度,两人在短时间内找到了微妙的平衡,在雨里并肩狂奔。
这叫祝今夏想起儿时的下雨天,若是在放学路上忽然下起雨来,一同排路队回家的小伙伴们就会在雨中狂奔起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像土匪似的一边大笑一边尖叫。
夹克罩在两人头顶,铺天盖地都是他的味道。像草,像风,像山间清爽干燥的树木,还带点皂味。
衣服大部分都罩在她的头顶,而他的手臂还牢牢贴在她肩膀一侧。
他只着短袖,她也穿着无袖上衣,皮肤与皮肤间仅有一层湿漉漉的雨水,又在跑动间相互摩挲,很快,冰凉的雨水也变得滚烫起来。
祝今夏不知道时序是否注意到了,又或许只有她难以忽视,就算用尽全力将注意力集中在脚下,右臂也逐渐滚烫,像是被火灼伤,叫人心神不宁。
她不知道他们在往哪跑,雨太大了,她根本辨不清方向,甚至看不清脚下的路。
她只是本能地跟着时序一同往前,去哪都不重要。
好像跑了很远很久,又好像只过去了短短几分钟,时序终于停下脚步,拉住祝今夏跳上街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