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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得像老鼠尾巴。
而记忆里的少女也不复以往,她的眼角皱纹遍布,皮肤上也有了星星点点的斑。
她睁着圆圆的眼,嘴唇微张,呆呆地望着他。
噼里啪啦的柴火声里,旺叔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就睡了一觉,你怎么这么老了?”
原本是想说句讨打的话逗她发笑,却不料她眼睛一眨,热泪滚滚而下。
看来不止老了,还变脆弱了,明明以前眼睛瞪到发酸也不会允许自己哭出来,而今不过一句玩笑话,她就泣不成声。
方姨一边哭,一边锤他,说你怎么好意思说我,撒泡尿照照镜子吧,你老得比我厉害多了。
他哭笑不得说:“好,好好好,我更老。”
“本来就是。”女人边哭边笑,“我这已经算是保养得好了!”
那天晚上,一家人在客厅里又哭又笑。
没有人说伤感的话,他们都在报喜不报忧,顿珠说自己在准备读研,扎姆说哥哥们都在给她补课,方姨说自己坚持吃钙片,骨质疏松已经好了很多,时序……
时序静静地站在弟妹身后,含笑听大家说话,他却什么也不说,只一眨不眨望着老人。
旺叔朝他伸出手去,把他拉了过来。
时序顺势蹲下,任由老人摸着他的头,像小时候每个夜里因为噩梦哭醒,旺叔抱着他入睡时那样。
他是旺叔的第一个儿子。
而旺叔是他唯一的父亲。
时间有双温柔的手,能抚平伤痕。可它也太仓促,生命的起承转合转瞬即逝。
他们都没察觉到,彼此的语速比往常都要快,没有人提到旺叔的病,也没有人提起也许一觉之后他就又会变为懵懂孩童。
他们飞快地说着中心校的孩子们,说着彩虹计划,说着祝今夏和袁风,说着次仁和征文大赛。
最后旺叔困了,却还努力睁着眼睛想要再听一听。
而孩子们明明看出他的疲倦,却还很不贴心地继续说着,只是语速不知不觉放得更快了些。
眼看着旺叔老态龙钟的样子,最后是方姨不忍心让他继续熬下去,才出言打断,说好了好了,都睡觉吧,多的话留着下次再说。
可下次是什么时候,没有人敢问。
柴火噼里啪啦烧着,偶有爆裂声响,电视机里已经在唱《难忘今宵》。
旺叔朝时序伸出手去,温柔地笑了,他说老大,送我上楼睡觉吧。
时序把旺叔背起来,稳稳地踏上一级一级的台阶,察觉到老人用枯瘦的手臂轻轻地环抱住他时,他的眼前忽然间一片模糊,热泪滚滚而下。
它们像沸腾的滚水灼伤了面颊,却又悄无声息在台阶上融化。
小的时候,是旺叔背着他上楼梯,那时候的旺叔有着健壮的身体,在他眼里是无所不能的巨人。
他总在问:“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一样有力气?”
旺叔笑着回答:“很快的,很快那一天就来了。”
那一天果然很快来临,却没人提醒过他,这世界遵循着能量守恒定律,孩子的长大总是伴随着父母的老去。
一棵种子长成,就有一棵大树枯萎。
时序感受着那双手臂上的微弱力气,想起往常背旺叔上楼,总要不断提醒他抱紧一些,小心别摔了,可他总也不照做。
只有在清醒状态下,他才会主动地抱住他。
时序脚下一顿,默不作声闭了闭眼,明明老人也很有重量,他却希望楼梯再长一点,夜晚再长一点,最好就这样背着旺叔走到地老天荒。
等到旺叔被搀扶上床时,大家都在门口看,嘴上说着晚安,却没有人愿意就此离去。
闭眼陷入沉睡以前,旺叔把今晚最后的对话留给了时序。
他微微阖着眼,拍了拍时序的手,说:“那位祝老师,听起来是个好姑娘。”
时序身形一滞,略带讶异地望着他,好半天才说:“……你听出来了?”
老人闭着眼,笑得像个狡黠的顽童,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来。
“你是我养大的,我还能看不出来你的小九九?”
爷俩一块儿笑了,旺叔睡着之前,像说梦话似的轻喃:“找个好日子,带她回来见见我,我得亲眼看看她长什么样子,到底有多漂亮,把我这看破红尘的大小子给迷得神魂颠倒……”
时序低声道:“其实你早就见过了……”
只是不记得了。
但没关系。听着旺叔均匀的呼吸声,时序笑笑,心道老天这样眷顾他,在大年夜里送来团圆的一刻,想必也会给他们机会,让旺叔见一见他的心上人,也让祝今夏重新认识那个故事里的旺叔。
那天夜里,时序给祝今夏发了一条长长的消息,长到像是一封信。
消息的开头是,“新年快乐,祝今夏,今天我见到了旺叔。”
而消息的末尾,他说:“很感激生命中有这样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