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点绛唇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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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不问我,不必言语。 他若言及,相见未有期。 当初天真纯澈如一张白纸的竹碧琼,这两年经历了什么,姜望并不知晓。 但从面前这位钓海楼陆庶务使的态度,或能窥知一二。 现今海勋榜副榜第一的排名,大概也能对那些背后的故事有所描述。 曾经被胡少孟骗得团团转的小姑娘,今天也成了海外了不得的人物。曾经在姐姐庇护下,不见人间风雨的小女孩,现在于近海群岛,也一言能够兴风雨…时间对每个人都是这么的公平。 大齐武安侯,钓海楼靖海真传。 他们所得到的,昭于人前。他们所失去的,深藏心间。 “替我转告她…”姜望顿了顿,终是只道:“多谢。“ 陆庶务使恭敬地退去了。 姜望也没有在海门岛多做逗留,径直折回了齐国。 十四没有出海的消息,他不能远距离传讯给重玄胜,他担心重玄胜会发疯。 只是…边郡没有踪迹,也不在海外,十四究竟会在哪里? 簪红花,穿长裙。 抹上胭脂,点绛唇。 十四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打扮过。 或者说,她从来没有打扮过……因而很有些笨拙。 那天她去临淄有名的胭脂水粉店里,买回很多零碎的妆品。 然后独自坐在房间里,默默地打扮了很久。 不说话不是什么难受的事情,她本就很少说话的。 因为她的声音天生绵软,一点都不够凶恶,为了保持铁甲侍卫的威慑力,她尽量不让自己吭声久而久之,便几乎不在人前开口了。 但耳边没有那个不停絮叨的声音…她也不很习惯。 重玄胜是个很能藏得住心事的人,逢人先带三分笑,十句话里九句不真。这么多年来,唯独在与她独处的时候,常常说个不停。虽然那些人心诡诵,利益纠葛,她大多数时候听不太懂。 但是她愿意听。 家里并没有梳妆镜一类的事物,她是用道术凝成的水镜。 她觉得自己道术释放得还不错,水镜很稳定、很清晰,道元的分配也很合理…就是画眉描唇什么的,实在有些复杂,叫她手忙脚乱。 水粉店附赠了图画教程,她看了很久才看懂。 她挺笨的。 但是她想好好打扮一次,想给胜哥儿看。没有什么别的理由,就只是想给胜哥儿看。看她是怎么精心地打扮自己,看她描红的唇,新买的美丽衣裳—一可惜她不能给胜哥儿看。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呀。 在很小的时候,就有人告诉她,反复地告诉她……她是什么人,她的责任是什么,她的宿命是如何。 其实关于那些训练,她能够记得的并不多,因为她的记性不是很好。她唯独只记得,她必须要保护胜哥儿…用她纤薄的肩膀,和勇敢的心。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她大约是两岁多,不到三岁。 那一天,她和十几个孩子一起,走进一间佛堂。 她看到一个很好看,但是很憔悴的男人。记忆中是簪着发的,却穿着僧袍。怀里抱着一个肉嘟嘟的婴儿,跪坐在佛像前。 那个男人看了她一阵。 她还记得那个眼神。 明明是那么疲惫、那么厌弃、那么痛苦的眼睛,却有那么慈悲的眼神。 那个男人说,“就是她吧。“ 她的命运从此不同。 她开始接受最好的教导,开始为适应开脉丹做准备,开始拥有超凡的可能。 唯独只是要记住一件事——保护那个孩子。 保护那个孩子。 从大家都很小的时候,一直到大家都长大了的现在。 她应该是从来都没有太多的想法的,她的心思从来很简单。 她只是很笨拙地想要保护那个小胖子。 这是一种执念,一种心情,一种人生理想。 但是是从什么时候起,一切有了微妙的变化呢? 现在想起来。 大概是那一天,从东街口出来,她死而复生,他第一次流泪。他们互相搀扶着,走在临淄的街头。夕阳绚烂,天空那么辉煌。 那时候她很想就那么一直走下去。 也或许更早。 在那些未曾觉知的时刻。 警如她一次次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譬如她穿着铁甲拿着铁剑,很凶很凶地挡在他身前。譬如那些她静静地听着,他说个不停的日子… “你也很讨厌我吧?”那个小胖子有一次问,眼睛红红的,气鼓鼓的:“你也是迫不得已才一直跟着我吧?“ 那一次她鼓起勇气,捏了捏他的肥脸:“我觉得你好可爱。“ 想到这些,十四笑了。 但笑过之后,又有些难过。 难过不是从今天才开始的。 也不是从老侯爷的那一次谈话开始。 在那一次对战王夷吾,拼尽全力却被轻易轰碎了意识的时候。那时候她最后的念头是——胜哥儿怎么办? 在重玄胜摘下了法天象地神通,摘下了重玄神通,名门重玄氏的底蕴在他身上越来越具体的时候。在她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被坚决地拉开了距离的时候。 在伐夏战场上,姜望可以提剑斗神临,她只能藏在军阵之中,贡献自己的道元和气血的时候她感到难过。 原来…我已经不能够保护他了。 她的人生意义不再明朗,她的人生理想渐不可及。 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实! 或是不聪明,或是有意回避。她意识到这些事情,却把一切都藏在铁甲里。 直到那天老侯爷召她过府,告诉她,她是对重玄胜来说,很重要的人…而即将袭爵博望侯的重玄胜,应该有更好的选择,更灿烂的未来。 老侯爷跟她描述了,这个世界是如何运转的,历史给人们留下了什么样的教训。 老侯爷告诉她,下一任博望侯的夫人,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应该有怎样的家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