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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灯光恐惧的抖动着,破碎肮脏的镜子内映照出一张惨不忍睹的废物的脸。
布满血丝的惊恐左眼瞪视着,右眼则肿胀的只剩下一道缝隙,歪到一旁的鼻子下方挂着凝结的血块儿,开裂的嘴角边缘滴落血和涎液的混合物,一头乱发犹如被废弃的鸟窝,上面隐约还有一个灰色的鞋印。所有的一切部位都被蜘蛛网般裂痕的镜子割裂开来,彼此分离、错位,甚至要比最为抽象的立体主义画作还要匪夷所思、怪诞另类。
安德烈就这么看着镜子中的那个废物喘息着,他只穿着一条脏兮兮的裤衩,瘦削的身体一起一伏,背后的脊骨仿佛就要穿透单薄的苍白皮肤。片刻后,他后退两步,却踩在横在地上的破凳子上向后仰倒,后脑勺着地的瞬间,安德烈便如女人般尖叫起来,继而惨嚎不已的抱着脑袋在地上不断翻滚。最后,他蜷缩起来,如婴儿般可怜兮兮的抽泣颤抖。不过,很快地,安德烈便平静下来,当他爬起来时,心有余悸的发现他摔倒的地方有半截门板,上面的锈钉子突兀的耸立着。
在那钉子和门板旁边是一个头朝下的男人尸体,那家伙的腿还抖着,血从趴在脏污地板上的脑袋下继续蔓延着。
这个家伙本应还在看着被折磨个半死的安德烈,但在灯光闪烁并变为血染般的红光之后,他便死翘翘了。
安德烈什么都没看见,他只是莫名其妙的脱离了绑缚,手中拿着那破烂的门板。
任谁看见这一幕都会确定是安德烈下的死手,就像那三个被肢解的前辈,和满是血污的轿车。
安德烈抹了把脸,他那张惨不忍睹的面容在鲜血的侵染下显得无比疯狂。
我还活着。
这个最实际的结论成了安德烈脑子里萦绕不断的唯一声音。
真的是这样吗?还是这不过只是个该死的致命玩笑,死神不过在戏耍一个濒临崩溃的猎物,榨取我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不,我不能束手待毙。
安德烈爬到自己的裤子旁用伤痕累累的脏手颤巍巍的掏出被挤扁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歪歪扭扭的烟放在嘴里,这个动作让他呲牙咧嘴、疼痛不已,但他没有扔掉那支烟,他需要它,从未这么需要过。
点了三次火,才点燃了那支和安德烈作对的劣质烟。他深吸一口,继而剧烈的咳嗽起来,但是他没有停下来,他再次深吸了一口,这才小心翼翼的靠在倒塌的破柜子上平复下来,并慢慢欣赏这溅满许多死人鲜血的仓库。
这是“火药桶帮”的一个刑讯点儿,也在安德烈出生的瑟斯戴克南边,在仓库的不远处也是瑟斯戴克赖以生存的唯一命脉——那个煤矿厂。
这也是纽卡斯尔最大集团的产业,但它即将成为历史。取而代之的将是空军基地扩建后的核电厂。
它会带来新的就业岗位,也会带来新的死神。
将死的土地,将死的城镇。
而这一切都和安德烈无关。
他的老爹被牵连着枪杀了。
安德烈却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他为老爹终于不再被这片该死的土地束缚而感到欣慰。
但他可不想就这么死掉,因为他觉得自己还能看到未来。
安德烈忽然有些骄傲,因为这战场一般的景致足以说明刚才那暴风骤雨的拳打脚踢要多么惊心动魄,可是自己竟然幸存了下来,并且还在这里享受着香烟的快乐。
好兆头。
即便安德烈不知道这一路之上发生的离奇事件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获救的。
但无论如何,安德烈都不能留在这里了,他必须离开瑟斯戴克,离开纽卡斯尔。
安德烈扭头看了看远处那隐于黑暗中的仓库大门。
仓库外还有三个人,他们很快就会进来了,因为对付安德烈这个小喽啰来说,时间过于漫长了。
安德烈忽然神经质般的咯咯笑了两声,因为他发现自己只有一个选择。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安德烈抽完了最后一口烟后将烟头随手弹到了黑暗的阴影中。他开始快速的扒下死人身上的衣服,即便手抖得仿佛癫痫一般,但安德烈还是成功的完成了这伟大的工作,他为自己的能力感到骄傲,他甚至还仔细的掏出手表戴在手腕上。
枪,短刀,锤子,甚至还有一颗手雷。
这他妈的太富裕了。
安德烈又抹了把脸,他横下了一颗心,他不认为之前的人是他杀的,但他也的确杀过人,交过投名状。
枪在手,没什么难的。
不停闪烁的灯光下,安德烈检查了下枪膛内的子弹,在破碎的镜子中,他的动作生硬可笑,他的影子内的尸体那张被砸烂的脸上,两只眼珠瞪视着安德烈的一举一动。
安德烈深呼吸了一下,他开始向前,他稍稍抬起攥着枪的手。
一声巨响。
无数的蚊子似乎包围了安德烈,他本能的缩脖子并回头他看到仓库内的架子熊熊燃烧。
似乎是他弹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