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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往今来,在任何一个封建王朝之中,皇族宗室都是一个很微妙的存在。
南征北战、鼎定江山需要宗室齐心协力,共赴危难,在最危机的时候,唯有宗室才最值得信任。建国之后,宗室更是稳定天下扶保政权的核心,任何人都会谋朝篡位,但是宗室不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个天下不仅仅是皇帝的,更是宗室的。
但是正因为如此,宗室又是皇帝最大的威胁。
想要推翻一个王朝是很困难的,即便天时地利人和皆备,亦要经历无数次的血战一场一场的打过来,将整个天下打一个底朝天,成败之间,尚要看天意如何,似项羽那般覆灭了大秦却最终将江山拱手让予刘邦,简直就是最大的悲剧……
可若是宗室篡位,推翻皇帝,却再是简单不过。
故而,任何一个皇帝对于宗室的态度都很是费心,既要加以笼络予以重用,又要处处提防小心戒备。
忠君爱国是历朝历代所宣扬的主旨,想要推翻一个王朝另建一个王朝,百姓是非常反感的,因为这就意味着将有一场打乱,民不聊生尸横遍野;可若是皇族宗室内部发生政变,某一位亲王逆而篡取、夺权上位,百姓则无所谓。
都是你们家自己的事,只要别祸乱天下,随你们自己去搞……
因此,由宗室亲王谋朝篡位,成本最低、成功率最高。
没有任何一位皇帝会纵容宗室的权力无限制的扩张,李二陛下欲将李孝恭这位“宗室第一名将”外放出去,且任命为安西大都护,军政大权揽于一身,屯兵秣马孤悬西域,这实在是很令人意外。
隐患实在太大……
李绩沉思片刻,委婉劝诫道:“陛下三思,河间郡王固然战功赫赫、用兵如神,但是到底十数年未曾领军,身体状况亦是每况愈下,且如今军中多装备火器,战术战法早已更新换代,贸然令河间郡王镇守西域,领安西大都护之职,恐有不妥。”
这个时候,作为臣子是最为难的。
人家李孝恭是宗室郡王,是李二陛下的堂弟,血脉相连手足情深,若是劝诫得太过明显,难免有挑拨离间的嫌疑,说到底他李绩也只是个外人;可自己身为尚书左仆射,本就是李二陛下的佐官,放着如此隐患而不加劝诫,那就是失职。
李二陛下自然不会因为李绩的一句劝诫,便因为他存有“挑拨”之心,事实上这件事他自己也并非十足放心。
放下碗筷,叹息一声,道:“自从华亭镇成立市舶司,江南海贸犹如雨后春笋,日益壮大,一发而不可收拾,连带着,江南一地的财赋水涨船高,已经隐隐然有赶超关中之势。若西域落入阿拉伯人之手,将会导致丝绸之路被阻断,关中财赋紧扼于外人之手,在帝国的核心地位遭遇挑战。假若哪一天被江南超过,势必形成弱干强枝之局面,平衡失去,则朝局动荡,天下不安,难不成朕还能将京师迁往江南?所以,西域的稳定,堪称与东征一般重要,绝对不容轻视。”
迁都是肯定不能迁都的,李唐皇族以关中起家,根基都在这里,迁都去往江南,难不成还要仰望着江南士族的鼻息?
况且,关陇贵族们也不会答应。
人家为了大唐殚精竭虑、出钱出人出力,如今大唐煌煌盛世,正是享受当年风险投资带来的庞大利润之时,陡然迁都,使得关中地位一落千丈,关陇贵族再难以占据朝堂的主导地位,岂能甘心?
如若现在李二陛下执意迁都,说不得明日关陇贵族就能集体造反,干脆自己联合起来搞一个小王国,这事儿在以往关陇贵族们可没少干,北周就是这么来的……
李绩啧啧嘴,没吭声。
以往,西域对于中原王朝其实并没有多么重要,更多是在版图之上锦上添花,彰显王朝盛世的煌煌气象,当然,丝绸之路是关中地区最重要的商税来源,直接滋养了以关中为核心的每一个王朝的财政。
却从未有过眼下这等至高无上的战略地位。
放在以前的任何一朝代,西域能占则占,实在占不了,那也没所谓。
可是现在西域已经与关中连成一片,甚至关系着帝国之安稳,绝对不容有失。
西域失去,丝路断绝,关中不稳,天下不靖,皇权不固……而这一切,起源都是江南财赋之崛起。
江南财赋崛起,其起因是华亭镇市舶司的成立。
而华亭镇市舶司的成立,则是房俊一力构想、力主实施……
这到底是房俊无心之中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亦或根本就是有意为之,在市舶司成立之时,房俊便已经看到了如今之局面?
李绩猜不准。
但是他知道,房俊的志向之中,对于土地的执念是非常强大的,甚至于可说是带有强迫性质,只看其命令水师舰船出海之时,所至之海岛无论大小哪怕只是一块突出海面的礁石,尽皆要立上石碑标明所属,然后绘制海图,回程之后更会立即上报至兵部主官舆图的主事,将其录入大唐舆图,以为永制。
如此想来,西域这么大的地盘,房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