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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方道长的如意算盘完全落空了,此地与鬼衙门的外观虽不甚差别,但一踏入,映入眼前的却是一道直插云际的仪门。

其中两扇门完全被焊死,唯独留下西侧一扇鬼门是打开的。

而墙体太高根本没办法像之前那样翻越过去,摆在面前的仅仅只有一条道,众人几乎傻了眼。

这可是专供死囚犯走的鬼门。

周雅人忆起鬼衙门这处仪门内,其余两扇门也是焊死的,贴着的封条上又叠加着一层朱砂符。他没做过多犹豫,率先踏入鬼门,其余人刚想发声,又即刻住了嘴跟上。

奇怪的是,这门后不见公堂,竟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他们走了好一会儿,越走心里越发慌。

就在此刻,周雅人脚步一顿,远远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扇盘踞着狴犴的狱门。

众人脸色惊疑不定,陆秉费解道:“这怎么……就直接到狱门口了?”

“对啊,怎么不一样呢。”内里的构造跟北屈那座鬼衙门并不相同,衙役悚然道,“这地方,太邪门儿了。”

黑子焦灼不已:“那那口井呢?那口井还会在吗?我们不是还要跳井吗?!”

衙役附和:“对啊,不跳井我们怎么回去?!”

周雅人蓦地想起来,他之前见过这一幕……

秦三冲向死牢洞口,纤细的身体在月光中拼命似的狂奔,一拨人则前赴后继地追,踩着洒下的银辉……

迎面起了一阵风,从不大的洞口灌进来,掀到他们脸上,挟着潮润的寒气,和一声凄婉的低吟:“我是冤枉的——”

那声低吟悠远极了,像隔着山,隔着海,隔着两个不同的时空,嘈杂的喊冤声潮水般涌过来:

“我是被冤枉的——”

“冤枉啊——”

“我冤啊——”

明明喊得撕心裂肺,可传入耳中时却只剩下一点残留的余音,不高亢也不尖锐。

而那股潮润的寒气卷进周雅人怀中,灌进别在他腰间的律管里,响了个低沉短促的轻音。周雅人脚步蓦地一顿,然后望见长长的窄道尽头,轻如薄纱的银色月华中,隐约显出一扇蛰伏着虎兽的门——狴犴门。

他仿佛再一次听见了那些凄婉的声音,还有律管断断续续又响起的音节,有些喑哑,融在风里几不可闻。

南风。

死声。

穿过那扇门。

他骤然疾步往前,朝着那扇狱门而去。

陆秉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走那么快:“雅人。”

“道友!”方道长急追上去,“不对劲儿!”

这鬼地方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儿,两衙役可不敢被甩在后头,可劲儿往前冲,四人一拥而上,齐刷刷跟进狱门。就在他们迈入狱门的瞬间,发出了惊天泣地的叫声,两衙役一时没扛住眼前的场景,直接两眼一翻吓晕过去。

陆秉整个人绷得死死的,犹如一块硬铁,直直戳在原地,汗毛头发全竖了起来。结果被惊慌失措的方道长一撞,直挺挺倒下去,方道长伸胳膊一捞,死命抱住即将倒地的陆秉,哭爹喊娘道:“救命啊,要了老命啦。”

陆秉被他一嗓子喊回了魂儿,也被方道长两条胳膊勒得喘不上来气,惊恐万状的瞳孔急剧收缩,反手就跟方道长搂成一团,上下牙膛直哆嗦,不对,浑身都哆嗦,两个人搂在一起抖如筛糠:“死死死死……”

死人。

周雅人看见,这狱中全是惨死之人。

他们死状各异,有的被斩首,脖子上的血洞碗口那么大,鲜血淌满其胸口,一颗颗头颅滚落在地,堆积如山,瞪着死不瞑目的双眼,分不清谁是谁的头;有的皮开肉绽,浑身都是刑虐之后的鞭伤;有的被剜去双目,割去鼻子,或拔了舌头;有的挑断手脚,断手断足;有的胸口印着烙铁的疤……

一眼望去,惨死者数不胜数,

而这些惨死的人身上,全都戴着镣铐,套着枷锁。

周雅人一步步从他们身边迈过去,目睹所有残酷的死状,双眼酸涩难忍。

浓烈到发臭的血气灌进口鼻,让他呼吸艰涩,脑子里反复回响起那句:太阴黑簿——囚鬼灵。

周雅人就像行走在乱葬岗,万人坑,所见尽是遭受极刑而支离破碎的尸身,他们满身窟窿满身血污,鲜血映入瞳孔,让他那双原本比常人浅淡的瞳仁染上了赤色。

周雅人双腿就像坠着千斤石,脚步沉重地迈进深处,他身旁柱子上绑着具凌迟处死的人,浑身上下不剩一块肉,只裸露出一具被千刀万剐后的骨架子。

周雅人只匆匆扫过一眼,就紧紧拧起眉头,经过一处吊死在梁上的人……

他一一看进去,顺着一根根捆锁住他们的长长铁锁,亦步亦趋迈向深处。

“雅、雅人,别……”

身后传来陆秉压抑而胆寒的声音,充满惧意。

陆秉甚至不敢大声喊他,刚一开口,就不敢再出声了,像是怕惊扰到这些惨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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