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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下休息,隋玉瞄见不远处的树下有一抹黑点,看着不像落叶,她起身套上木板往树下走,是一只寒鸦冻死了栽在雪地里,翅膀埋在积雪里冻上了。
她捡起瘦骨嶙峋的寒鸦原路返回,人群里有人看见,尤其是离得最近的,心里后悔不迭,眼睛也巴巴在树下的雪层上扫视,希望自己也能捡到一只死鸟。
“给,拿着。”隋玉把死鸟递给隋良,说:“拿紧了,今晚到了驿站咱们煮罐鸟肉汤。”
一听肉汤两字,隋灵的肚子里又开始咕噜叫,她怕隋良弄掉了,伸手说:“良哥儿,我帮你拿着。”
隋良不肯,反应极快地背过手。
“你灵姐姐跟你说话,你不肯就出声拒绝。”隋虎见缝插针地找机会想让儿子开口。
隋良没有反应,低头摆弄着那只死鸟。
隋虎推他一下,又说:“你不是怕你姐?她给的东西你还接?”
隋良这才抬头偷瞄隋玉一眼,隋玉朝他呲牙,他又极快地缩回视线。
“你多跟他说说话,他也就对你有反应。”隋虎跟隋玉说。
“说什么?”隋玉没养过孩子,更不会哄。
“要出发了。”隋文安走过来,说:“上板吧。”
隋虎跟隋玉带着隋良共用一个板,隋文安三兄妹共用一个板,绳套绑紧后,哨声一响,六人两板就开始移动。
几百人从雪原上踏过,木板跟积雪相击的欻欻声从雪层下延伸到树根,树干受到震动,枝叶上的落雪簌簌掉落,褐色的树皮和枯黄的叶子重现在阳光下,寒风吹过,湿润的落叶打着转铺在雪地上。
当日光趋昏时,从雪洞里钻出的兔子出现在布满踏痕的雪地上,雪上的落叶成了兔子冬日的食粮。
此时,隋玉一行人已进入驿站,趁着日晕还在,他们各自忙活着抱干草铺地,马厩里唯一的一匹老马被挤到了墙角。
隋文安找到役卒,说要爬到马厩顶上清积雪,同时借口要了一捆木柴。等他从屋顶上下来时,手中剩下的大半干柴到了隋玉手里。
粥食刚分到手,隋玉让隋良抱着热乎的粥罐坐在干草上取暖,她去找人借个火,趴在地上凑着头,鼓着腮帮子大力吹捂在干草里的火炭芯。
火苗飙起,青烟徐徐腾空,隋灵高兴欢呼:“火烧着了。”
一直盯着这边动静的犯人们相继凑过来借火,没柴烧的人就挪近了坐,看着火苗跳动,身上似乎也有了些炙烤的余温。
“玉妹妹,鸟毛都拔下来了,你看。”隋慧递了鸟来,鸟早已死透,硬拔了毛也没血流出来。
隋玉借着火光看一眼,她用棍子夹着鸟脖子,将鸟悬在火上烧去浮毛。
“大家都留着心,火坑边别留干草,仔细火星子迸进干草里,万一引燃了大火,就是没烧死人,马厩烧塌了,那可就犯事了。”隋文安在马厩和柴房里来回巡视,不厌其烦地一声声叮嘱。
“啰嗦死了。”黑暗里,不知谁嘟囔一句。
隋文安当做没听见,他拐道往门口走,循着风闻到了肉香,走过去一看,隋玉烤的鸟已经快熟了,周围蹲了一圈人,咽口水声大过老马的倒嚼声。
“行了,不用再烤了。”隋虎怕有人会来硬抢,他提了食罐来,说:“粥冷了,再挂在火上煮一滚。”
说罢接过那只不足小儿拳头大的烤鸟撕成碎块扔进粥里,等粥热了,鸟肉差不多也熟了。
“他三爷,你们的粥吃不完吧?给你孙子喝一口。”一个老妇人扯着比她还高的小子挤了过来,声音尖细地说:“煦哥儿,快给你三爷嗑个头,我们祖孙俩饭都吃不饱,捱不了几天了,死前让我们吃口热乎饭。他三爷,你行行好。”
其他人闻声而动,瞬间来了精神,隐在黑暗里的眼睛比野狼的眼睛还贪婪。
“我们都不够吃,哪有给你的。”隋灵立马呛声回去。
隋慧拉她一把,让她不要吭声,然而还是晚了,所有被她家牵连的人逮着机会可劲发泄恨意和怒气,都围了上来。
“你该死,饿死你个小婊/子……”
“就属你们最该死……该千刀万剐……”
“你们的口粮合该让给我们,我们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你们害的。”
“……我死了也要拉着你们去死”
隋灵害怕了,还是犟着要还嘴,然而她的声音淹没在嘶声力竭的斥骂声里,不仅如此,头发还被人扯住了,黑暗里不知谁下了死手大力撞她的头。
“住手!”隋虎挥着燃烧的木柴逼退围上来的人,提醒说:“再闹下去,把官兵引来了,我们都落不着好。”
一部分人退了,另有少数人还疯狂地喊:“引来了最好,最好把我们都杀了,你们谁也别想跑。”
“我去喊官爷。”隋玉抱着食罐在马厩外尖着嗓子喊一声。
马厩里瞬间安静了。
不多一会儿,真有役卒过来了,对方提来半桶热水饮马,这下马厩里的人都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