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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盛夏天即便是京畿一带也燥热无比,特别是到了晌午时头上骄阳似火,本就干旱的草木庄稼全耷拉着头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行军的将士和坐骑也好不到哪里去,士兵脱去外衣蒙在头上遮阴,战马也是无精打采,行十余里便一身大汗,有爱惜战马的将士甚至下马步行。
“前边尚有五里就是大兴了,趁晌午这当口找个地方乘凉歇歇脚吧”李慕仙提议。
在车里睡的迷迷糊糊的常宇应了。
大兴城东有条凤河,天旱河水如溪,将士在岸边寻了阴凉歇脚吃干粮或喂马饮水。
远处树荫下有歇脚的劳作百姓时而朝这边张望,常宇下车到河里洗了把脸,上岸时瞧见远处李慕仙在和那些百姓说着什么,甚至还将自己的干粮分给他们吃。
“牛鼻子其实算是个好人”吴中一边嚼着干粮嘟囔着:“心济天下者不是骗子就是圣人,偏偏他两样都是”。
嘿嘿嘿,贾外雄在一旁阴笑:“和山东那个圣人一样么?”
吴中一时没反应过来“山东有圣人?得道的高僧还是道士?”
“他说的孔圣人的后代衍圣公吧”乔三秀在旁边插了句嘴,贾外雄嘿了一声:“可不是,人家可是朝廷封的圣人,那日子过的可比牛鼻子滋润了,名头也比牛鼻子大连皇上对其都恭敬有加……牛鼻子算毛的圣人”。
“咱家瞧着那个圣人还不如一方道长身上一根毛呢”常宇走了过来:“满口仁义道德却不见做一件人事,沽名钓誉几十代,恬不知耻至极”。
“哎呀,督主大人可不能这么说,那孔家衍圣公是历代皇家钦点近千年来为朝野上下所尊所敬,可不能这么说”不知何时李慕仙走了过来听到常宇骂了一句,急的直摆手,心道这小太监怎么看谁都不顺眼,骂天骂地现在都骂到圣人身上了。
呵,常宇一撇嘴:“为朝野所尊?敢问他孔家有何值得所尊所敬的?”
孔圣人就不说了,但说这衍圣公自宋仁宗开府以来,金人来了投降金人,蒙古人来了投降蒙古人,对李自成高呼永昌皇帝万岁,满清来了投降满清,德国人来了就把威廉二世的画像迎近空腹,袁世凯复辟就造势称早日登基,张勋复辟他就称普天同庆……反正极尽恶心,还好当年蒋介石英明直接把末代衍圣公孔德成抓到重庆免得投降日本人,可即便如此还是失算了,留守孔府大院的孔令煜在曲阜大宴宾客请了一大帮侵华日军……
八百八十年,七十六代家奴,二十五朝贰臣,谁来跟谁跪,膝盖软到没骨头,但手里的鞭子却硬的很,对普通百姓从来不手软。
而就这样靠着一双软膝盖,成为中国历史上持续时间最长的贵族地主庄园,经过近千年的经营,孔府拥有横跨五省上百万亩的土地,通过朝廷的赏赐,土地兼并积累了难以想象的庞大家族财产。
或许也就是因为将这些财产保值保存,孔府家主:“不得不”选择投降每一个可能的新统治者,至少这是其不断投降背后的主因。
至于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为何还要尊其为衍圣公呢,原因太简单了,孔夫子的儒家思想经过几千年早已深入老百姓的血和灵魂里了,朝廷要用儒家治国借其壳子统治天下罢了。
“本还觉得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怎么听了厂督这么一说突然觉得挺不是个玩意的,这天天礼义廉耻的,合着自己就是个最不要脸的”贾外雄呸了一口,吴中在旁哈哈大笑:“人都他妈的一个样,不管戴了多高的名衔,穿着多体面的衣服,里子和咱没啥区别”。
咱是啥里子?贾外雄斜眼问着,吴中耸耸肩:“鸡鸣狗盗,男盗女娼”
乔三秀在旁苦笑直摇头,李慕仙则目瞪口呆望着河水沉默,小太监这个人有时候想法很偏激,但偏偏说的话总有那么几分邪理,的确如贾外雄所言,照他这么一说,这孔府还真挺恶心的呀。
“厂督,您可见过当世衍圣公?”贾外雄好奇问道。
常宇摇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听说叫孔胤植,是孔夫子第六十四世孙,第六十五代衍圣公”。
这人,常宇甚讨厌。
历史上孔胤植是个先迎闯贼再迎满清的“圣人”,清军入关第二年剃头令一下,其率族人率先剃头做表率,还上了个“剃头奏折”令人恶心。
而清廷为了更好的统治天下,自然对其大加笼络,甚至比之前朝过而不及,“俱应相沿”并“期于优渥”
甚至在其入京朝见时,顺治帝亲自迎,入朝时班列大学时之上,那可是超级牛逼的存在,并赐府邸在皇城东南的太仆寺街,也就是宣城伯卫时春的伯爵府旁边,这就是北京的衍圣公府。
当然现在大明还没亡,衍圣公府还在曲阜。
“想见他也不难既是顺路,倒不如去拜访一二”常宇说着朝李慕仙笑了一下,神色很是令人玩味。
李慕仙心中一颤,脱口而出:“大人,此事需三思啊!”
常宇哈哈一笑:“三思个什么,咱家怎么说也是个名冠京城的大才子啊,途径圣人府去拜访一二有何不可么?”